开讲啦蒋雯丽演讲稿:你可以不认命
大家好:
大家可能都知道安徽蚌埠那么一个鱼米之乡,它是在淮河的边上的一个小城市,从小一直到我上电影学院之前一直都在蚌埠长大。所以我觉得我自己是一个充满幻想的人,一直就特别想能够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因为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所以我当时就是一心想离开蚌埠,就是不管去哪儿。那那一年我选择了去上安徽水利电力学校。安徽水利电力学校实际上是在蚌埠旁边的一个县城,还没有蚌埠大,但我也是满怀着喜悦,只要离开蚌埠,去县城都很开心。我是学文科的,但我到了水利电力学校,学的是理工科,学的是治水,但是我们那是一个叫自来水公司的一个到那个学校去代培的,这个就是将来全部会回到自来水公司工作。
两年以后我就回到了自来水公司,这个学校的老师和我们单位的领导,不知道怎么就看上我有一点儿文艺细胞,然后让我负责我们单位的文艺演出,(那时候我)才十八九岁,负责我们全部自来水公司的文艺演出,就春节文艺演出,我指挥的人全部比我大,要么是职工,要么是什么的,都比我大,我真的好紧张,好害怕、但是那一台演出很成功,因为是第一次,然后我们的演出就开始去省里汇演,去全国的城建系统文艺汇演。我记得我那个时候,在一次演出当中,有一个舞台的总监看到我在那彩排,然后他叫我:“小鬼,你过来。”他说你的舞台表现力很好,你可以试试去考考什么电影学院。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电影学院,别人的无意中的一句话吧,就一下点拨了我,然后我就回去开始去看《大众电影》,那个时候唯一去了解电影的东西,就是一本杂志叫《大众电影》,正好那一年(电影学院)有招生。
我在自来水公司是一个比较自我的人,就是不是特别会来事儿,但是在工会,你必须要能够方方面面都能照顾得到,你才可以在那待下去,我就是因为比较学生气,比较自我,所以不太能做到这些,所以后来就被工会给赶走了,然后就开始去水厂的各个行业做,包括到泵房里去看着泵房按仪表。我当时要一个人在那看着氯气的表,当时那个是很危险的,一个氯气的罐子,就像那个氧气瓶一样的罐子,放在那旁边,那一个表,就在那有个小浮球,你就看着它上下跳动,它就必须要在数字1.2到1.4之间,因为它要是太大了,水里头就会有那个味儿,但是氯气要太小了,它就起不到杀菌的作用,你就调整一下,其实基本上不要动什么,对很多人来(说)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的工作,你看我坐在那没事就看着这个,多么轻松。但是其实那个氯气很危险,一旦爆炸,人就没了。然后我就会带着书在那看,一边看着表,看看在1.2、1.4之间,一边就看书,内心里头就在想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我一定要改变我的命运。那怎么去改变,那个时候也是唯一的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就是考大学,知识改变命运,正好那一年我爸爸说要来北京出差,然后我说没来过北京,很向往这个伟大的首都,说那我就来北京旅游一下,然后顺便去考一下电影学院。其实真的是一点儿希望都没有抱,因为我完全跟这个行业没有关系,没有人教过你,没有人辅导你,也不知道这个考试应该怎么考,就这么来了。反正无知者无畏吧,我觉得,然后我就特别放松,因为不知道考试会是什么样的,没有任何精神准备,穿得完全是素素的,也没有化妆。
我记得考试的时候,考官到了那以后,让女孩子,说你们都去拿水把妆洗了,我心里还挺高兴的,我想你看我就没化妆,反正就是我觉得考试的时候,当时是由老师出了一个题目——唐山大地震,老师的前提就是说地震的时候你正好出差在外,你不在家里,当你回来的时候,你面对的是一片废墟,你去表演。有的同学可能是拿了一个旧物,家里的,看着很难过,好像还有一些同学,我觉得创意也很大胆,好像在拿人家家的东西,像小偷一样,我看着这些同学演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老师叫我上去,我会怎么演。有一个伟大的画家叫德拉克洛瓦,他的一幅油画,叫《墓地上的孤女》,这个我要特别感谢我的父母,他们虽然说不是从事艺术工作的,但是他们都很热爱艺术,从小我们家里的书就特别的多,虽然家庭生活都很困难,但是我爸爸都给我们订这些画报,《富春江画报》、《连环画报》,这些美术的画报,所以我们每个月都能够看到很多的世界名画。其中这一幅画,就是我当时看完以后,我就哭了,因为我就看到一个女孩,她就是一个很大的特写,她的背景是墓地,都是十字架的墓地,然后她就坐在那儿,眼睛里头含着眼泪,张着嘴巴,那个女孩长得并不漂亮,但是你从那个表情,那个样子,当时我就想,要是我的家人不在了,要是我的父母不在了,我成一个孤女,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我是多么的凄凉,我是多么的难过,所以我看到那幅画,我当时我还小,就哭了。当时当老师出这个命题的时候,我就想起来那幅画了,所以就是说你日常的积累,在你该用的时候你就用到了,机会给有准备的人。
所以当老师后来说叫我上去的时候,我自己就走到那个台,我就走到这个拐角,自己这样坐下来,就这么坐着,同学走来走去的,我就这么坐着。一开始我就低着头,然后等到我自己感情比较饱满的时候,我就抬起头,我眼睛里头就含着眼泪,我其实表现的就是那幅画。现在我的主考老师每次给同学上课的时候,都经常拿这个来作比喻,叫“唐山大地震”,因为老师后来说我表达出了一种生命感,所以我那天考完三试以后,我并不知道我能不能考上,但我已经很有信心了。因为就像你们都是主考老师吧,所有的人都在看我,所以你就从那个目光里头,你已经能够感觉到他们对你的那种欣赏,这个东西是没有隐藏的,我就很高兴。
后来记者采访我,说如果要是你考不上你会怎么样,我说如果我考不上,我觉得我也非常开心,这一天的经历,从早晨一直考到快傍晚,我说我把我这一生,我22年来我所有的东西我全用上了,我读过的书、我看过的美术作品、我的亲人的离世、我的所有的经历、在水厂的经历,我觉得我人生22年来我的酸甜苦辣,在这一天里我全部释放了,所以我觉得特别过瘾,这就是演戏带来的过瘾的感觉。
其实到了电影学院以后,我又觉得我是一个门外汉,因为艺术院校,其实很多都是世家,像我这种完全跟这个没有关系的学生还是比较少一点的,所以我完全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村姑进了大观园的那种感觉。然后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样去面对,而且我一直怀疑我自己,我觉得老师肯定看走眼了,其实我自己觉得我不适合当演员,因为我觉得演员是那种奔放的,是热情的,是那种说来就来,而且特别不怯场,特别大方的那种。我是一个挺害羞的,不自信的,然后很放不开,让我叫一声我都不敢叫出来的,是属于那样子的一个人。所以其实大学四年,我虽然大学第一年就开始拍戏,就刚才说的《悬崖百合》,而且第一年拍的这个《悬崖百合》就得了飞天奖的优秀女演员奖的提名,但是我自己一直不自信,我自己就觉得我不适合当演员,你看我第一次站在那个颁奖台上,1989年,就是飞天奖,当时给了我一个证书,然后我当时站在台上,我记得在中央电视台,我拿着证书我还想,我说下一次我一定要站在这拿着奖杯,但是再一次站在那个奖台上,拿奖杯的时候,就是十年以后。所以这十年又是一个漫长的十年,而且这十年对一个女演员来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