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亮着灯光。灯光投射在窗玻璃上,遂在玻璃窗上清晰地映出了房内的景象和他的身影。他凝视着,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把窗玻璃上映出的景象和人影当作了真实,而浑然忘却了自身及所置身于的这个现实中的房间。直至他回过神来,他才意识到自己所见的不过是一层镜像。但他的目光仍盯着窗玻璃。他想透过那镜象,看到窗外的夜景。结果他却只看到一片漆黑。或许,只要关掉房内的灯,他就能看到些外面的什么。可他没有关灯。于是玻璃窗上的那片漆黑和那自造的镜像仿佛完全隔绝了他与外面世界的联系。
后来他不再盯着玻璃窗。他转移了目光,重新埋头看起摊开在双膝上那本厚厚的《基督山伯爵》。他正看到书里面帕斯特里尼老板在向两个穷人讲述大盗路易吉·万帕的事迹。这段有趣的情节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看得津津有味,遂从刚才一个自造的幻境坠入了另一个他造的幻境。或者说,他从一个有形的镜像世界进入到了另一个想象的艺术世界。虽然那两个世界都不真实,却都让他产生了身临其境的感觉。
当他沉浸了在那个他造的艺术世界里,他同样忘却了自身及所处的真实的世界,直至他感到了疲倦,才又从那个非真实的世界里摆脱出来。他拿起放在面前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从黑漆漆的窗外透进来。他凝神细听。原来是雨声。外面下起了雨。虽然看不到,且中间还隔着那道自造的幻境在迷惑他,但凭听觉,他能感觉到外面雨的存在。那雨声是如此地真切,仿佛一位使者,从外界向他传递着某种信息。忽然他抛开书,站起了身,接着又打开窗子将手伸了出去。那一刻他触摸到了什么?清冷的空气、茫茫的夜色、冰凉的雨丝,尽管这一切在肉眼看来是那么的渺茫,却使他切切实实地感到自己这才触摸到了一个真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