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上小学低年级时,不知是否因家长和社会的吓唬,我非常怕死,常常一个人对着天空发呆,尽想些夺命的故事,害怕某一天让妖精给掳走,被下油锅炸了吃肉。记得小学课本里有篇歌颂小英雄刘文学的课文,说得是有天晚上刘文学干完生产队的活,在回家的路上,为保护集体财产被地主王容学残忍地活活掐死的故事。我学了这篇课文后,对地主和坏分子非常痛恨。同时,又非常害怕,怕他们狗急跳墙,对无产阶级革命接班人痛下杀手,所以,就干脆离他们远远点,即使是要路过他们的住处,也拐个弯,绕个圈,尽量不接触他们。那时的情景,我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可见刘文学这篇课文对我的刺激至深。不是有人说:“生命可以归结为一种简单的选择:要么忙于生存,要么赶着去死”嘛。
光阴荏苒,转眼间我上到了毕业班级--------五年级,课程里安排的有好多自古英雄出少年的文章,比如抗日英雄王二小,小英雄雨来,"生的伟大,死的光荣"的刘胡兰等等。他们的爱国情怀,民族气节,坚定意志和革命精神,都深深地打动教育了我,给我壮了胆子。怕死是胆小鬼,怕死就是不革命,当不好无产阶级革命接班人。在这种舆论氛围和想法下,经常期望遇到点什么事情,自己挺身而出,见义勇为,做一个当代小英雄。有这种期盼,就有这种机会。大约是五年级那年七月份的一天,火车站南货场的一排仓库着火,恰巧我走到那里。当时我想,当小英雄的日子来了,就拿了个长扫把,往仓库里冲,刚到门口,被一消防战士一把抓住,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信球,小孩你捣什么乱,快滚一边去。就这样,我第一次想当小英雄的机会丧失了,希望破灭了。事后我很郁闷,一直在想:希望当个小英雄咋就这么难啊!
1977年,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我也上了初中三年级。1978年,我在全校近千位中考同学中以第四名的成绩,顺利考上了高中,并被分配了重点班听课学习。那时,全社会都掀起了学习高潮,好多老红军,老八路,领导干部都买了科技和外语书,不管学会学不会,只管看书学习,落个不耻下问,勤奋好学的美名。科普学家高士其还专门写了首长诗,抒发攀登科学高峰,鼓励学生学习的豪情。郭沫若也发表了«科学的春天»美文,一时间,学习成了全党,全军和全社会压倒一切的大事。当然,对于学生更是本职任务,当仁不让的责任。同学们像疯了一样,发狂地攻关学习。什么当英雄呀,什么爱国主义呀,什么信仰呀,在高考的指挥棒下,统统显得苍白无力。一个历史事件似乎佐证了这种现象,即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打仗得有兵员,1978年底国家开始在高中的应届毕业生中大量征集兵员。在这之前的征兵,人们是争先恐后,趋之若鹜的,而那次征兵进行得很艰难。说实话,我当时不是应届毕业生,即使是毕业生,也是以高考第一。倘若当年考不上,还期待着复读后来年再考呢。一种单纯追逐知识分子的愿望占据了当时大部分年轻人的心,至于说其他事情统统得给考大学让路。所以,那时的生死观是围绕着个体为主的,年轻人知道了珍惜自己的生命,开始思考自己生命的个体价值,做什么或向什么方向付出才会有最大价值。也就是说,自己做主自己生命的时代开始了,尽管还是思考和觉醒时期,但毕竟已经开始摒弃盲目想当英雄,不珍视自己生命的崇尚。至于是否害怕死亡,说实话,还是有些恐惧。不过是考虑为自我的比例多一些罢了。
1980年,我从一名高中应届生顺利地考上了军校——信阳陆军学院(原名为:武汉军区步兵学校)。这是我一生中的重要转折,也是我在当时长那么大年龄最值得骄傲的事情。虽然,我未能如老师期待那样考上全国一流名校(班主任到我家劝我再复读一年考全国名校),但我还是婉言谢绝了老师的劝说,坚决地去学校报到了。从此开启了我漫漫28年的军旅征途。后来有些人说我上军校吃亏了,如果上地方院校,成就会比上军校大得多。可我认为,学什么学科都是学,干什么事业都是干。历史不能假说,对这个问题我从来没后悔过。话说得有点远了。现在书归正传。
上军校首先是成为一名合格的解放军战士,第一条就是要树立正确的生死观。一名军人如果胆小如鼠,贪生怕死,其他方面再优秀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所以,学校在生死观教育上非常地重视,专门派一个很有学问又职务较高的副军级首长——张涛副政委给我们讲课。他讲得既有理性,又有感性;声情并茂,感人肺腑;说理入木三分,讲情出神入化。思想境界在他的娓娓道来中,不知不觉地得到了升华。那种因是青年学生出身,没经历过正规生死观教育还惧怕死亡的心理,至少是在接受了学校生死观教育后,恐惧的心理逐渐变弱,以致于经过后来的行为培养与训练,得以彻底地消失。有人会说,没有这么神奇吧?人,对于死亡是与生俱来的恐惧,仅仅经过教育就能改变吗?以我亲身的经历和体会,我的回答是:能!这是因为:
第一,那时我们都是年龄在18岁左右的热血青年,正是形成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生死观的关键时期,就如久旱逢甘霖一样,水到了干涸的地上,吃进去地很快,很彻底,那时的思想教育对以后的“四观”操守非常地关键。
第二,一个人只要有了理想信念,无论这种理想信念是为社会还是为个体,或者是二者兼而有之,比如,把献身祖国国防事业与个人想当将军的梦想结合起来,并有了为此而奋斗的坚定决心,死又何足惧?!
第三,有一个不怕死的氛围。当一个群体都是生机勃勃,敢打必胜,英勇顽强的信念,纷纷唾弃胆小怕死的意念时,即使是个别人还有点怕,慢慢地也会在群体的带动下,胆子壮大起来。俗话说的群胆大过天就是这个意思吧。因此,经过了几年军校生死观的教育与磨练,我的生死观便彻底地形成和建立起来了。只要是为了正义的事业,我会毫不犹豫,冲锋陷阵,视死如归地战斗在我的岗位上的!即使是不是为了工作和事业,在生活上也能正确对待,比如说生老病死,那也是新陈代谢自然规律使然,不必大惊小怪,以一种坦然豁达,宾至如归的健康心态对待生命的诞生与终结。
人的生命在自己的哭声中开始,又在别人的哭声里结束。这两声哭声中间,就是人展示自己精彩的旅行过程。开始和开始之前,结束与结束之后,对于个体人自己是无足轻重的,关键是人生旅途的过程,也就是人活着的当下。人应珍惜当下的旅行,有意识地用美好的心态和善良的举止,把旅程的痕迹描绘的精彩纷呈,美丽多姿,既对得起自己的首次啼哭,更对得住别人惋惜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