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尽头,显出一方小小的坟墓,近了,更近了,朱炎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那方墓碑,字迹逐渐清楚,那竟然还是手刻的木头碑,上头的字迹隐约可辩:“朱一浩”。
“浩?!”朱炎猛然惊醒,却见夜色里哪儿还有什么人影,所谓的铜镜亦是不知所踪,陈列秋,他是谁,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这个早夭的侄儿?
侄儿?
盐碱地?
犹如一道闪电在朱炎的脑海中劈下,他陡然间就记起了那件早已被自己遗忘的旧事,是了,十二年前,侄儿因脑膜炎而不治身亡,老家人给他安葬在那块盐碱地,就在那块盐碱地上,似乎长着些盐角草,只不过没有那么茂盛,没有那么苍凉。
是了,自从林燕出了事,这十年来,朱炎再也没有回过老家,哪怕是父母过世,他也只是和哥哥通了个电话。
朱炎决定回家去看看。
汽车颠簸在山路,摇摇晃晃,两天之后,终于到了那个深山更深处的老村子,走过泥泞的道路,站在村子里,朱炎觉得这里似乎已经十室九空,破败的屋子一座又一座都被废弃了。
想来也是,这样闭塞的穷山恶水,又有几个人能留住呢?村子里的年轻人当年就不断有人出走,去了城市,而今是剩下了一群鳏寡孤独,若非重新回来,他哪里能想到,村子会变成这幅样子。
凭借着依稀的记忆,朱炎往家的方向走去,路上跑过一个孩子,带着畏缩的目光来看他,陌生又害怕,朱炎连喊好几声,那孩子却是吓得飞逃,躲进一栋随时会坍塌的危房。
房中没有人,难不成他哥哥也去外面打工了?
黑漆漆的屋子里,充斥着霉味,蛛丝网布满大堂,灰尘已然覆盖了墙上的两张黑白色遗照。跪在地上,一顿嚎啕大哭,朱炎心中愧疚,毕竟两老人去世时,自己都不在身边陪着,后事都是哥哥在料理,这些年自己也亏欠了哥哥太多。
许久后,待朱炎重新走出屋门,日头已西斜,他依据儿时的记忆,往那片盐碱地走去。
盐碱地就在屋子后山脚边,因不能耕种,逐渐成了村里人的坟地,那盐角草铺天盖地得生长着,朱炎走在其中,都淹没了膝盖,寻常小孩儿的确是不敢往这种地方来。但是,朱炎却是瞪大了眼睛,就是这个地方,无数次他梦里所见到的,是这里,一定是这里,耳畔他似乎又听见了林燕的呼唤。
日落黄昏时,朱炎远远望见晚霞落地处,有个茅草屋,也顾不得被石头尖子割破的手脚,拼命往那儿赶。
茅草屋,木头门,推开去,却只有一张砖头搭建的炕,周围地上随意摆着些锅碗瓢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