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这样的标题来展开对海飞谍战小说《麻雀》的记忆,我其实没有其他的话外之音,并不代表这句话能临摹《麻雀》的故事结构或是人物命运。我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么一句话,觉得它的语感能和海飞老师的叙述风格成为和睦的邻居。或者也可以用另外的语言来表达,比如说:让我的子弹在你的春天里苏醒。
想象着我们正在一起观摩一座监狱。就比如说是斯蒂芬·金的Shawshank(肖申克)监狱或是美剧《越狱》中的FoxRiver监狱吧。干脆给想象再送上一对翅膀,比如说海飞是这里监狱长,他有一个特别的嗜好:强烈地痴迷于故事。但他却从不在办公室里听故事,虽然那里一年四季只有永恒的春天。海飞监狱长喜欢去辽阔的室外。每一个晴朗的日子里,当犯人们迎来节日一样的放风时间时,他搬条椅子坐在铁丝网的另一面。阳光很好,他饶有兴致地张望着那些熟悉且亲切的面孔。他看到了不远处的草地,草地里一只生猛的蚂蚱,一队勤劳的蚂蚁。他还听到草地上的犯人们三五成群地吹牛胡侃嬉笑打骂,他抓取了每一个或兴奋或忧伤的眼神。接下去,监狱长海飞开始马不停蹄地想象故事。他的故事是活色生香撩人心扉的。最起码,故事里开始有了真切到羞于出口的爱情,比如说《麻雀》里的陈深和徐碧城。故事也有了的确是美丽动人的女性,比如说电影片场里的李小男,象一株滴水观音那么安静的“宰相”。还有连名字也是那么妩媚的柳美娜,她把文件抱在胸前,仿佛抱着自己一般。故事的主人公甚至有了令人羡慕的手艺活。我想说,如果你不能听到《麻雀》里飞舞在陈深手指间的咔擦咔擦的剪刀声,那你肯定不够了解男人的帅。
我们差不多可以这样评价海飞和他的《麻雀》:很青春,很忧郁!很果敢,很柔软!青春原本可以象上海的阳光一样走到哪里亮到哪里,但谍战中背负信仰的青春又和上海滩永无休止的雨雪狭路相逢。难道不是这样吗?故事的开头,西藏路上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就宿命般地无声落下了。这之后,海飞又写了多少次的雨衣和雨伞?同样是海飞的谍战小说《捕风者》,开篇第一句就是这样的:“在苏响的记忆中,上海弄堂的天空,永远挤满了狭长的铅灰色的云。”我由此想到了一句歌词,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麻雀》通篇的行文风格都是散文化的诗意流淌。在这条非常走心的路线上,海飞更像是一位以梦为马的诗人,他看似漫不经心地讲述着“其他人”的灰蒙蒙的故事,实际上,他对每一个人物的命运都饱含着温度。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轻轻放下。他呵护着小说中所有的名字,他极力想让他们喝一杯绍兴黄酒,温暖起来。
谍战小说到了海飞这里,有了淡淡的背景音乐,有了空灵的绘画。也正由于此,他基本让每一段文字都踩在流行音乐的节奏感上,而其中的画面感更是推动每一位读者快马加鞭欲罢不能的源动力。小说能在上海的街头很奇特地营造出遍地乡野的风味,而这种气息总是让我们恍惚置身于南方的春天里。如果一定要给这样的场景配上合适的音乐,我首先想到的是上海滩里的《春风她吻上我的脸》。“春风她吻上我的脸,告诉我现在是春天。”然后,关键处的一句转折来了:“虽然是春光无限好,只怕那春光老去在眼前”。
忧伤啊,止不住的忧伤。
在春天里长出的故事,既有青春又有爱情,还有那远处略带笑容的惆怅和忧伤。这样的小说,哪怕它写的不是谍战,没有秘密也没有子弹,它照样能够在读者眼里风物长存各见各花。因为这一切,都有一股隐藏的莫名的力量,就象你看到了男子腰腹间的马甲线。我们可不可以说,那是一种境界?
喋喋不休了这么多,其实我想说的只是麻雀起飞时带给天空的生动。海飞说:“我也愿意是一只麻雀,和所有热血沸腾的青年一样,组成成群结队的青春。它们在上海低空飞行,铺天盖地,最后热闹而孤独地老去。”
唉,要是没有最终转折处的“孤独老去”就更好了。但是,所有高品质小说的魅力或许就在于无所不在的转折。高处转向低处,缓处转向急处。春天转向秋天,爱情转向子弹。
不得不承认,我很喜欢海飞方才那样的语言。同时也喜欢能将这样的语言风格融合进其家族叙述血统的小说。最后,我想引申借用海子诗作《祖国》中的话语作为此篇的总结:“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海飞在其谍战小说《麻雀》里让我们看到了“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条道路上”。而这条道路的名字就叫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