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走得再快,前面遇到的还是男人。后来,安琪又认识了另一个他。依然是不变的程序:谈情说爱,亲吻,抚摸,然后身体的揉合。生理和心理的日渐成熟使她有了自己的需要,而不只是别人的要求。直至她和他真正的交合,她便豁然开朗,明白男欢女爱就是那么回事儿。过了许多年,当她有了孩子以后,她还不时地想到杨华,回忆起杨华的种种好。而差在哪一步,他们无缘相守相伴,她难以回答。一个女孩长成女人,曾经有过许多关口,有过许多拒绝,有过许多坚持,而她们的贞操究竟为谁厮守,她也难以答对。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众多男人对淑女的审美要求是纤细身材。因而女性对脂肪产生恐惧心理,她们不惜以体育锻炼和饥饿来换取“完美”的体态。受过高等教育的杨华的追求与众不同。他喜欢古典式淑女,像壁画上唐代仕女一样,体态丰满,性情温柔,具有“贵妃型”特征。情人眼里出西施,出贵妃。他对安琪情有独钟,她是他的意中人和终身不变的追求。
八十年代,人到中年的杨华已调回内地工作,他早已走过了那些激情彭湃的岁月,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儿女。他还不时地记起他初恋的情人安琪。不过,随着时光的流浙,安琪在他的头脑里已经失去了真实感。成为梦幻中的形象,成为一幅年代久远的丽人照,虽然悦目,但线条变形,色彩变暗。他对她的想象和莫名的担心已渐渐消失了。
重温旧情
20年以后,1988年的秋天,一个偶然的机会,杨华出差去了龙江市。在他记忆的空间贮存着的往日生活的情景复活了。
“小北街G号”这套普通的居民房,对杨华来说是多么奇异和神秘。这里承载着他深爱的情侣安琪漫长的独居岁月,其间掩藏着她如花的少女时代。在杨华心目中,“G号”变成“遗妻号”(失落的妻子)的代名词。那套房屋,令杨华思绪纷乱,暗自神伤。他只希望那套房舍像原来一样,永远给他保留一份温馨与诱惑,保留一份熟悉和亲切。行色匆匆的路人都不认识杨华,他久久地在那条小街徘徊,看见那幢低矮的旧平房窗口透出昏黄的灯光,他心情复杂,细密低回,一厢情愿,是走开还是叩门进去?他领略到一种情深至极的荒唐。此刻,那道门里有男人女人进进出出,杨华慌忙逃离,带着莫名惆怅走向华灯初放的大街。在大街上走了两个来回之后,他终于下决心去了安琪的女友小荃家。
体态发福的小荃对杨这么多年还能记起安琪感到很意外,也很感动。“我看你真是个感情丰富的男人,这么多年了,还记得起老情人。告诉你,安琪还在龙江,她结过婚,几年前丈夫死了。你去找她吧,她一定会高兴地接待你的。”
杨华知道小荃话中带剌,带着嘲弄和戏谑。但他不在乎,依然央求她去把安琪叫到他住的旅社来。
这天天下着小雨,路很滑。晚上九时左右。安琪去了杨华的住处。她步履匆匆走进门去,取下宽边近视眼镜擦了擦,抬起头来,以最生动最灿烂的笑脸望着门里的杨华,过了一会才说道:“杨华,你这家伙还活着。”那体态,那面庞,那眼神,对杨华来说,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只是身体发胖了。二人见了面,储蓄了多年的情和爱终于复活了。就在杨华抬头的那瞬间与安琪的目光相遇了。他感到某种东西从眼中折射出来。他那深寂已的情感一下子躁动起来。他没有多余的客套话,甚至连一句问候也没有。此时,说什么话也是多余的。与其说不痛不痒的话不如不说,因为尘封了二十年的柔情用什么语言也难以表达,杨华一把抱住安琪,紧紧地搂住她,吻她,抚摸她。她在他怀里泪水盈盈,似乎要把过去的思念和委屈一齐倾泻出来。她听到了他那清晰而遥远的心跳,闻到了令她心醉的气息。“华,久违了!”朦胧中,仿佛又回到了初恋时节,她身不由己地启开嘴唇迎接他那有力的热吻。突然,她推开他,生气地说:“我恨你,恨你,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来信?为什么不来找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