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爲何淪爲“學渣”
又一個學期即将結束了。每年這個時候,無數的大三學生修完了大部分學分,卻沒有回家過暑假。他們或一頭紮進圖書館,或在各種培訓機構裏學習,或開始報名名校的保研夏令營,這一切都爲了一件事——讀研。
然而,在那些高考失利、心有不甘的學霸們摩拳擦掌準備讀研“翻身”時,那些本科出身普通高校、如今在名校讀研的“人生赢家”們,卻屢屢暴露自己的短板。他們學習踏實,有着傳奇般考研逆襲的經曆,卻時常躲不過“出身”帶來的尴尬,競争不過那些本科來自名校的同學。
于是,這些驕傲的學霸到了名校卻被動變成了“無知寶寶”:不懂的專業名詞、沒見過的專業設備、不熟悉的名師……種種原因也讓他們開始思考,自己爲何與同學有了差距。
曾經的學霸,如今的“井底之蛙”
李梓是清華大學的研三學生。平常和同學在一起,他總是不太願意提起自己的本科學校。說起與本科學校4年的“感情糾葛”,李梓也不清楚,到底是誰虧欠了誰。
和很多普通本科出身的學霸相似,李梓也曾有過高考失利、痛下決心、考研逆襲的一系列經曆。然而,上了清華他才知道,原來高考時與名校的“擦身而過”,帶來的卻是與同學在視野和學術上的雙重差距。
“我和本科出身名校的同學相比,就像井底之蛙。”造成這樣差距的原因,在李梓看來主要是因爲本科時科研接觸面太窄。
李梓本科在東北地區的一所普通高校就讀。作爲生物學相關專業的學生,他幾乎沒有機會進入學校的實驗室。“大一大二的時候,老師們會說,你們還小,很多知識都不懂,等到大三再去實驗室吧。”
當他要求參與做實驗時,仍被老師拒絕。理由很簡單:我們不鼓勵本科生進實驗室,又不确定你以後會不會留在學校讀研,你要是考研走了我們不是白培養你了嗎?學校的實驗室主要是給留在本校的研究生們用的!
“其實哪怕是刷刷試管,我都願意。”李梓說。
到了大三,李梓終于可以做實驗了。然而一個班幾十人分成幾組,每組大概隻有一兩個人能真正動手做實驗。一個班裏進過實驗室的人寥寥無幾。
後來,李梓已經沒有時間進實驗室了。和很多準備考研的同學一樣,他需要選定專業、開始複習。到了讀研究生時,他才發現很多同學在大一大二時就已經熟悉了實驗室的操作流程,自己還不如一個本科生。
“我沒有機會盡早培養起專業興趣,沒有機會鍛煉科研思維,我的動手能力也很差。雖說是本科母校帶我走進了這一領域,但如今這些差距也不得不說是她造成的。”李梓無奈地說道。
而對于在中國科學院某所就讀研究生的梁浩然來說,本科時眼界的限制還在于自己接觸不到最新的研究成果。
本科畢業于華北一所非985高校的梁浩然記得:“本科時我們用的都是學校自己出的很老的教材,很多最新的研究成果都沒有。”由于師資水平有限,很多任課老師也跟不上最新學術進展。
有時,學校也會請一些國内知名的學術“大腕”過來做講座。梁浩然發現:自己在班上成績雖然年年拔尖,卻聽不懂“大腕”們在講什麽,有些專業名詞他甚至連聽都沒聽說過。
“我的本科學校對于交叉學科的教授和引導也不夠,比如生物物理、化學生物等。很多學科在本科時都沒有相關課程,讓我們失去了很多了解不同專業方向的機會。”這導緻的最直接的問題是:當梁浩然和他的同學在選擇讀研方向時,根本不知道要報哪個專業,隻能憑感覺。
本科學校課程低要求,“是福是禍”
在接受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采訪時,不少從普通高校考入名校的研究生反映:本科學校的課程要求低,使他們在本科時沒有嚴格要求自己并提升專業能力,最終導緻與名校出身的同學越差越遠。
熊康本科就讀于河北某普通高校,學習成績優異、滿懷專業理想的她爲了“能受到名師的教誨,和優秀的同學一起學習”,考取了中國人民大學的研究生。
與本科學校相比,人大的平台爲熊康提供了更多更優質的資源。一開始,熊康并不在意自己本科學校和人大的差距。她甚至覺得,差距反而證明了自己的努力刻苦。但她逐漸意識到,“有些東西是硬傷,跨不過去的”。
在研究方法課上,熊康被要求每周閱讀幾十甚至上百頁的英文文獻,并在課堂上發言。看着其他同學在課堂上侃侃而談,連文獻都沒讀完的她備受打擊。課後,熊康忍不住問坐在身邊的同學,卻被告知他們在人大讀本科時就已經習慣了這種閱讀強度。
事實上,熊康的本科學校設置的專業課程通過率很高,别說閱讀文獻,甚至連布置作業都很少有過。期末考試有的是開卷,有的是交課程論文,即使是閉卷考試,突擊複習幾天也能拿到高分。現在的她開始覺得,自己越來越難融入這群“人大的親生孩子”了。
畢業于某農林類211高校的方浩成是清華大學的直博生,在以優異成績考入清華以後,他也遇到了和熊康一樣的問題。
“我在本科時有一門課最拿手,結果到了研究生時這門課幾乎要墊底。”方浩成認爲,這一課程應是該專業十分重要的基礎課,但在大學時隻是作爲選修課,而且授課内容十分簡單,“不用考試随便就過了”。
方浩成回憶道,本科時開卷考試很多,那時的他很高興,覺得考試太容易了。
“當時有一位老師的課程要求嚴,結果學院就找到這位老師,告訴他這門課挂科率太高了,應該要求低一點,别讓大家都挂了。”方浩成認爲,就在這樣的環境下,老師對學生的要求變得越來越低,而學生就更難自我要求了。
低要求的課程設置和培養模式讓能力較差的學生可以輕松度過大學4年,而對于把名校設爲目标的學生來講,這樣的低要求不僅導緻他們基礎更差,也讓他們失去了“開腦洞”的能力與機會。
“我們對于有些課程的重視度不夠,基礎也很差,上了研究生才知道原來有些課的内容很重要。和清華本科的同學相比,我缺乏創造力和想象力,他們基礎好,‘腦洞’都很大。”方浩成說道。
而在某知名研究所就讀心理學研究生的陳集看來,自己本科學校的有些老師都不了解自己的課程,有時“自己就把自己講暈了”。